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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文化:穿越與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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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30

  □特約記者 郭旭帆

(一)

  九曲黃河,矢矯如龍。昂首北上,俯沖南下,迤邐東去,奔向大海。她帶走了萬仞黃土,鋪展開千里平原。中國人歌于斯、憂于斯、聚國族于斯,創(chuàng)造了輝煌的黃河文化,也遺留下豐厚的文化遺產。

  它們是揭示黃河自然歷史、文明內涵、治理開發(fā)技術發(fā)展等方面的寶貴資源,見證了中華民族的輝煌歷史和創(chuàng)造,是中華民族的文化瑰寶。博物館便是這些寶貝們的家和展示窗口。

  清晨,黃河博物館“掌門人”王建平又開始了一天的工作。自從去年秋天習近平總書記來此考察后,黃河博物館就成為新“網紅”,他的工作也更忙了。

  黃河博物館是我國最早建成的以黃河為專題的自然科技類博物館,建館至今已65年。它以自然黃河打底,沿著人水和諧關系的主線,用時光的巨筆,蘸上文化黃河的斑斕顏色,潑墨出一幅《華夏國脈——黃河巨龍》的恢宏畫卷。黃河自然史、文明史、歷代治河史——黃河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都在這里徐徐鋪展!斑@里簡直是一部關于黃河的百科全書!”時不時在展廳里溜達一趟的王館長,總是聽到這般評價。

  王館長是個老文博人。20世紀80年代末,他剛參加工作時,這里只有30余件館藏文物。歲月如梭,他和許多黃河文博人一起,一點點充實起了展示實物。每每回想過去,他總是很感慨,感慨于為圓滿完成每一次重要接待任務時的精心準備,感慨于為征集一件有價值文物的奔波千里,更感慨于籌備精彩展覽、做好博物館建設的秉燭熬夜、殫精竭慮……

  從1991年開始,黃河博物館社教部就已經實行周日節(jié)假日上班制,博物館全天候開放;2007年免費對鄭州市青少年開放,2008年對全社會免費開放,F(xiàn)在,慕名而來的人更多了,很多時候,只要有預約參觀團隊,負責講解的同志再晚也要等,再早也要來。

  王館長也有自己的憂慮?倳浻H臨考察參觀后,黃河博物館成為社會關注的熱點,不僅黃委給予厚望,觀眾也對陳列內容、講解質量、服務條件、管理水平等提出更高的要求。經歷60余載歲月沉淀的黃河博物館雖然神清骨秀,但也逐漸顯現(xiàn)出力不從心的疲態(tài)。

  文博展示需要升級!博物館整體提升工作和黃河國家博物館建設已經提上議事日程。博物館水文化展陳提升項目已初步通過水利部審核。黃河國家博物館項目進展非?,黃委與鄭州市建立工作機制,成立推進建設工作專班,并設立專項工作組。目前,功能定位、選址、建設規(guī)模(10萬平方米)和投資方都已經確定。8月20日,鄭州市舉行了建筑設計方案開、評標會。

  圍繞博物館功能定位、選址、建設規(guī)模、展陳內容等,王館長帶隊編制了《中國黃河博物館建設方案綱要(草案)》《黃河國家博物館展陳框架(草案)》等。令他開心和振奮的是,不僅各級領導高度重視黃河國家博物館建設工作,國內多位著名文化學者如劉慶柱、王巍、李伯謙、陳同斌等也積極參與陳列大綱的編寫,“大家有一個共同心愿,就是通過黃河國家博物館建設,把黃河文化立起來,把中華文化立起來,把中國精神立起來!

  不過,再大的博物館也藏不下不可勝計的黃河文化遺存,仍有許多非常重要的、有代表性的水文化遺產散落民間。

  山東聊城河務局青年職工畢經濤又一次騎上自行車,奔向古城。這天,太陽一如既往地大。

  “漕挽之咽喉,天都之肘腋”,京杭大運河串聯(lián)起了南來北往的文明,成就了聊城這座運河古都。淳樸豪放的黃河文化與崇文重商的運河文化交相輝映,禮樂興邦的齊魯文化與慷慨悲歌的燕趙文化碰撞融合造就了多姿多彩、底蘊深厚的聊城文化。幾個月前,山東河務局開始黃河文化遺產名錄搜集整理工作。面對寫滿一整張A3紙的聊城黃河文化遺跡名單,畢經濤主動承擔起對照名單、整理古跡資料的任務。

  貌似輕松多彩的工作,其實很艱辛!斑@不能像旅游一樣,讀個介紹拍個照就走。一定要準確,這是對自己和單位負責,也是對黃河文化負責。”平時嘻嘻哈哈的畢經濤,對待工作卻很嚴肅。每去一處之前,他都一頭扎進單位檔案室,除了翻閱現(xiàn)有的紙質文檔資料外,還登錄百度、知網等搜索10篇左右的背景資料,仔細研讀,然后按事先做好“攻略”,到實地比對,發(fā)現(xiàn)出入時更要多方求證,力求得到一個最準確的文字材料。結束之后,還要給這處文化遺址拍照,照片還要漂亮、有藝術感。因為古城不讓走機動車,所以來往奔波他只靠一輛自行車。背上一個單反相機,早上9時跨上車跑到11時30分,回家吃個午飯,下午14時30分又要跑到17時,有的時候一天能騎20余千米。正趕上夏季,疫情也沒有完全過去,一天天奔波下來,褲兜里的介紹信被汗水浸透,口罩能擰出水來,身上“很絕望地”被曬成了兩個顏色。這還算好,碰到暴雨,更是一身水、一身泥,狼狽至極。

  很多古跡的文字介紹刻在碑文上,需要仔細辨認。城市保存的還好,縣里、鄉(xiāng)里的石碑不僅會被風霜侵蝕,還會被人為磨損。畢經濤回憶,位于京杭運河古河道上的梁鄉(xiāng)閘碑刻很不清晰,他只好拍下高像素的圖片,在電腦上放大仔細看、仔細核。“你是文化館的人嗎?”看著他忙前忙后,鄉(xiāng)親們還對他的身份很好奇。

  有的時候還真能發(fā)現(xiàn)流傳已久的訛誤。有一次,他在資料中讀到海源閣藏書樓“上層中間門額上懸掛‘海源閣’陽言語匾額一方”,“陽言語”是什么?字典查不到,也實在找不到出處。他跑到海源閣圖書館,查到匾額復刻版,發(fā)現(xiàn)是用凸出來的陽文刻字,恍然大悟,誤用的“陽言語”應該是“陽文”的意思。資料原作者的小小筆誤,沒想到一直在網上流傳。

  為了拍照,畢經濤也很拼。拍臨清魏家灣磚廠燒磚的情景時,7月,他鉆進火爐一樣的磚窯,頭上系著毛巾,光著膀子,熱狠了就用毛巾蘸水往身上澆著降溫,拍了30分鐘才拍到滿意的照片。為了給古樓留下最完美的“小相”,他早上找好角度拍了一次,晚上路過,看到滿天晚霞,就再拍一次。夜幕降臨,他又爬上周圍的城樓拍攝華燈中的古樓夜景。為了拍不同角度,古樓四個方向的城樓他爬了一個遍!耙话阌慰鸵惶炀团酪粋城樓,我一天就爬了四個!碑吔洕f。

  有的時候也會無功而返。有一次文化節(jié),畢經濤得知表演非物質文化遺產聊城雜技,就興沖沖去了現(xiàn)場。到了卻發(fā)現(xiàn)不知為什么已經散場,不死心的他又跑到雜技團“圍堵”演員,依然無功而返,只好在朋友圈吐槽一下:“就當鍛煉身體了!钡诙旖又皣隆薄

  累并快樂著,畢經濤覺得所有付出都很值得。在一次航拍中,看著被東昌湖環(huán)抱的宋代古城,他油然而生一種滄桑與自豪——黃河與京杭大運河透過千年的歲月塵煙,留下了多少繁榮與衰亡的感慨詩篇?賡續(xù)運河風華,聊城正更加生動地講述著燦爛的“黃河故事”!“這就是我生活的城市,這就是我參與發(fā)掘保護的黃河文化遺產!

  更讓畢經濤開心的是,山東河務局頒發(fā)給他了一張“山東黃河文化研究骨干”的聘書,獲準參與全局及更高層次更高質量的文化傳承、發(fā)展、研究。整個山東黃河,這樣的骨干有90多個。

  有人奔行于鬧市,努力對浩繁的古跡進行梳理;也有人隱沒于荒野,全力拯救瀕危的古跡。

  暮春的一天,黃河水利科學研究院工程物探與健康診斷研究室的李長征博士帶著勘測團隊來到河南開封杞縣縣城南25千米的宗店鄉(xiāng)瓦崗村,他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給一座百年古塔——大云寺塔的加固糾偏進行地質勘探。

  這座塔始建于唐代武則天時期,現(xiàn)存塔身是明萬歷二十四年(1596年)在原址上按原貌復建的。這里曾是一座皇家寺院,古塔造型獨特,古樸大方,是豫東地區(qū)現(xiàn)存為數(shù)不多的磚塔之一。它雖處于中原腹地,卻具有南方塔小巧玲瓏的風格,歷史價值、藝術價值、科研價值豐富,1986年就被河南省人民政府列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

  一見到大云寺塔,李博士就被嚇了一跳。原先就知道這古塔有點歪,但是沒想到已經歪到肉眼可見的地步——歷經數(shù)百年風雨的塔身已經明顯向西北方向傾斜,仿佛靠著村民和文物保護人員用幾根大棒子撐住才沒有倒下去,在萬物勃發(fā)的樹林中,獨顯蕭瑟。

  專業(yè)儀器現(xiàn)場測量顯示,塔頂水平傾斜量已經有1.4米,傾斜度達到4度,超出了規(guī)范標準,而且塔身磚體已有嚴重風化、剝落現(xiàn)象,下部也出現(xiàn)了嚴重酥堿問題。李博士走訪附近村民后得知,2008年、2010年塔周圍地面發(fā)生過塌陷?磥,如果想把塔扶正,還需要修復受損的地基。

  經過一周的地質勘查,摸清了塔基的結構后,工程力學研究所工程加固與防腐抗磨室牽頭制訂了工程設計和施工方案。誰知光方案論證就“吵”了小半年——僅從工程學術層面來說,因為地質條件復雜,不同專家有著不同的“搶救”觀點;長期從事結構安全評價、除險加固、后期鑒定的治黃科研人員,將同種理論應用于古跡修復,能否經起實踐檢驗?塔本身就附帶一定的社會、經濟、文化意義,好心去扶這個省級保護文物,再一不小心扶塌了……種種顧慮,讓科室副主任張雷博士捏了一把又一把汗。

  最終討論決定,采用錨桿靜壓樁糾偏技術,即地基處理加固技術。簡單地說,就是先在塔的周圍打許多根樁,做成圈梁,相當于一個很硬的“托盤”,把塔托起來。然后將塌陷的一側用千斤頂往上頂,在另一側加壓力往下壓,把塔扶正。最后再澆筑地基,讓塔穩(wěn)定。

  就這樣,6名高級技術人員、10名技工駐扎現(xiàn)場、參與施工,附近村莊的百姓高度配合、鼎力支持,從初冬奮戰(zhàn)到農歷年即將來臨,經過19個艱難的步驟,古塔終于一點一點脫離木棒的支撐,重新站直、站穩(wěn)了。

  張博士松了一口氣,但他又有了更長遠的思慮。黃河流域不少古跡歷經歲月侵蝕,出現(xiàn)不同程度的殘損,像大云寺塔一樣需要“手術治療”。在黃河文化傳承保護日益受到重視的今天,黃河水利科學研究院希望和全社會一起參與到文物安全情況的摸底調查和等級鑒定,強化日常維護,真正做到防患于未然,“千萬別等到需要‘搶救性修復’的時候再行動!”

  次年春天,李博士帶領團隊再次來到瓦崗村,對糾偏后的大云寺塔進行復測,監(jiān)測塔的穩(wěn)定狀態(tài)。東臨河流、垂柳環(huán)繞的古塔靜靜直立,把云影天光疊合成變化無窮的風景。走近一看,塔身上貼了一張紅紙,上面用工整的毛筆字寫著:

  感言

  數(shù)九為冬天氣寒,無阻施工修塔難。

  成功糾偏費財力,人神感謝美名傳。

  預祝全體施工員,全家幸福和平安。

  ——瓦崗村民

(二)

  在黃河治理保護的漫長歷史中,無數(shù)先賢留下了不可勝計的寶貴財富。它們蘊含著思想與詩性的力量,歷經雨打風吹愈加堅毅和風流。傳承弘揚,前路漫漫,黃河人步履不停。

  2019年9下旬的一個清晨,東壩頭天高云闊。這天,蘭考縣委舉行“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主題教育縣委理論學習中心組集中學習研討活動,內容為習近平總書記在黃河流域生態(tài)保護和高質量發(fā)展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精神。蘭考河務局局長胡云英與培訓班學員一起,一邊領悟總書記的高瞻遠矚,一邊沿著東壩頭的連壩路向上游漫步。學習結束,大家不知不覺走了近7000米,手機也提示已走1萬步。

  東壩頭,原名銅瓦廂,曾是一處繁華的集鎮(zhèn),也是明清兩代的河防險要。清咸豐五年(1855年)六月,黃河在這里結束了700余年奪淮入黃海的歷史,掉頭折向東北,奪大清河流入渤海,刻畫下著名的“銅瓦廂決口”史記。毛澤東主席、習近平總書記都曾到東壩頭考察。如今這里已成為黃河著名的水利風景區(qū),擁有銅瓦廂決口大改道遺址、蘭壩鐵路支線、毛主席視察黃河紀念亭等眾多歷史遺跡。

  習近平總書記提出“講好黃河故事,延續(xù)歷史文脈,堅定文化自信”的要求,蘭考河務局對標對表,深感東壩頭的文化挖掘力度還不夠,表現(xiàn)形式依然單薄。近兩年,開封市將蘭考定位成“中國共產黨治黃故事講述地”,如何將水工程與水文化有機融合,講好人民治黃的動人故事,展示人民治黃的艱辛歷程和巨大成就?

  “萬步研學之旅”的設想慢慢醞釀成型——何不整合現(xiàn)有資源,打造一條高質量的“萬步”黃河文化研學步道,進一步充實東壩頭作為水利工程的文化內涵,把它打造成真正的講好黃河故事、傳承弘揚黃河精神的示范點?

  想法很好,真正落實卻很難。為此,蘭考河務局開啟了一場極具象征意義的黃河文化“萬步研學之旅”。

  這相當于把一個“體驗式”黃河文化博物館搬到東壩頭大河岸。從設想到規(guī)劃,從設計到施工,光一趟又一趟考察場地,這1萬步的連壩路,胡云英不知道來回步行了多少遍。為了搜集、梳理、總結中國共產黨治黃史、黃河文化知識、治黃故事等資料,蘭考河務局辦公室青年職工陳猛和馮曉查閱的歷史資料和文獻檔案、參考書籍桌上堆不下,就摞在地上,足有半人多高,還要與地方史志辦溝通,到管理班向老黃河請教,走訪治黃英模和治黃專家……“像淘金一般!标惷驼f,辛苦,但是對剛參加治黃工作的年輕人來說,這個過程就是對黃河文化的一次學習和傳承。兩個年輕人收集整理的海量基礎資料,能用于最終方案的可能只是鳳毛麟角。“沒關系,只要我們提供的某個點能對最終設計有所啟發(fā),就很滿足了!瘪T曉笑得見牙不見眼。

  為了把“萬步研學之旅”項目真正打造成精品,蘭考河務局多次與設計單位研討相關建設內容和具體細節(jié)。平時治黃業(yè)務繁重,討論總是在周末、在晚間加班進行。如何綜合運用聲光電等元素豐富展示和體驗內容,設計方案一次又一次調整、充實,精益求精,最終決定通過“黃河頌?民族搖籃”“黃河怨?大河悲歌”“黃河治?人民偉業(yè)”“黃河夢?永享安瀾”“黃河情?偉人足跡”5個篇章、26個文化點綜合立體展示蘭考黃河歷史文化,傳承弘揚黃河精神,“我們只想讓大家感嘆,原來黃河故事還能這樣講!”在胡云英的構想中,不僅要講好黃河歷史文化,更要創(chuàng)新手段將之講活、講生動、講精彩,令人耳目一新、印象深刻。

  現(xiàn)在,“萬步研學之旅”項目已經開工建設。預計到年底,游人可以踏上步道,穿越時空,開啟一段蘭考黃河文化的探尋之旅,回顧人民治理黃河那波瀾壯闊的足印。在這場“萬步研學之旅”引領下,他們的黃河文化傳承之“萬步研學之旅”也踏上了新征程。

  在傳承中創(chuàng)新,在創(chuàng)新中弘揚,治黃文化的探索,燦若星辰,光耀大河。

  今年3月26日,山東德州河務局職工馬勇承接了一項特殊任務——加入創(chuàng)作組,完成《紅心一號》舞臺劇劇本創(chuàng)作。

  有著新聞寫作經驗的馬勇瞬間懵了。寫劇本?我行嗎?20世紀70年代初,齊河黃河人在沒技術、沒設備、沒廠房的極端困難條件下,歷經千辛萬苦,終于在1970年7月造出了黃河上第一艘簡易機動自航式鋼板吸泥船“紅心一號”,開啟了機淤固堤的新篇章!凹t心一號”是齊河黃河人的驕傲,萬一寫砸了,怎么辦?

  “你們也真是什么活兒都敢接!泵鎸φ{侃和質疑,創(chuàng)作組的“倔勁兒”上來了。“說我們不行?我們偏要寫出精彩的劇本給你們看看!”他們迅速行動,找書籍、扒資料,采訪曾經參與“紅心一號”建設的老同志,最終收集了24G的圖片、音頻、視頻資料。因為沒有相關創(chuàng)作經驗,劇本光“大手術”就動了三四次,反復修改十幾次,可憑著一股不服輸?shù)膭艃,?chuàng)作組硬是在5月完成了劇本初稿,比預計時間提前1個多月。

  劇本形成后,開始全局范圍內的演員挑選。

  德州河務局青年職工朱曉楠是“紅心一號”建設者朱寶山的孫女,她偶然得知爺爺曾經參加過吸泥船建設,但不知為什么在最終的表彰名單中被漏掉了名字。如今,朱寶山罹患阿爾茨海默癥,這段往事在他腦海中也已永久塵封。懷揣替爺爺“不甘心”“爭口氣”的心思,她決心參加演員海選。剛當媽媽不久的朱曉楠讀著劇本,瞬間被女主角之一——身懷六甲的“張傳娥”所吸引,眼睛濕了干、干了濕,愛上了這個角色,也決心定要拿下這個角色。反復研讀劇本,仔細琢磨體會,試鏡的時候,面對導演,朱曉楠“一秒入戲”,在導演組那里一遍就過了關。

  很快,“眾神歸位”。也許是因為對“紅心一號”有著深深的感情,也許憑借浸入齊河黃河人骨髓的“紅心一號”精神,導演口中的“大白”有了出乎預料的表現(xiàn)。坐排、走排、細排,原定10天完成的工作,只用了5天,驚呆了專業(yè)導演。

  只有“大白”自己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演員中不僅有機關工作人員,還有一線班組人員,大家都努力把日常工作往前趕,往往放下探摸桿,顧不得脫救生衣,就往排練廳奔。朱曉楠揣摩角色時徹夜難眠,表演時全情投入,為了一個摔傷的動作,不知反復真摔了多少次,腿上的瘀青層層疊疊。為了最大程度尊重歷史、還原角色,演員自發(fā)撰寫角色小傳,發(fā)在群里交流討論。朱曉楠的《張傳娥小傳》已經寫到3000多字,還一直沒有發(fā)到群里,因為“總覺得還能有更多想法”。身兼多職的馬勇也是道具組成員,大熱天開著車走街串巷、進村入戶搜羅破桌子、破椅子。為了給演員買到貼合“人設”的服裝,淘來淘去,買了退、退了買,“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為了還原“紅心一號”船頭,道具組竟然用鐵絲“捼”出了一個船頭的輪廓,“我們拍舞臺劇也和當年造‘紅心一號’一樣,根本就‘三無’。但是我們現(xiàn)在經歷的困難,比造‘紅心一號’的時候少得多!痹傩量嘣賱诶郏麄儏s說甘之如飴。

  9月17日,舞臺劇登上了德州市齊河縣文化中心!包S河水,黃泥湯,不怕你往天上漲!吸泥大船今下水,淤出良田固堤防!”配合著專業(yè)聲、光、電,看著聲情并茂的演出,幾十年前“紅心一號”熱火朝天的建設情景與伙伴們幾個月的艱苦努力漸漸重疊,馬勇落淚了。

  演出結束,朱曉楠又一次打開還沒有寫完的《張傳娥小傳》。她打算繼續(xù)寫下去。

  黃河奔流不息,治黃文化的傳承弘揚永續(xù)。

  順流而下來到著名的古渡——濼口,其旁的濼口水文站在百歲壽誕時做了一件大事——向全社會敞開大門。這是黃河系統(tǒng)首個對外開放的水文站。

  濼口水文站站長萬鵬仍記得當時的情景,許多在校學生、社會團體前來探訪,懷著好奇掀起黃河水文的神秘面紗。水文站安排專業(yè)人員講解,帶領大家參觀水文文化展廳、泥沙室、氣象觀測場、水文操作樓、測驗斷面、創(chuàng)新工作室……領略黃河水文百年發(fā)展史,見證現(xiàn)代水文發(fā)展成果,參觀人員驚嘆連連。

  從前,黃河水文仿佛一條悠久但封閉的河流,“關著門”測流、取沙、報汛,兩耳不聞窗外事,更未想過打開“窗口”迎賓來,融入地方、服務社會。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治黃的理念、策略、方法不斷更新,僵化的運行體制不利于自身健康?偸蔷苋擞陂T外,別人怎么了解你?你又怎么拓展事業(yè)?

  于是,濼口水文站提出了“站地融合”的發(fā)展思路。走出去,充分利用濟南市攜河發(fā)展的地域優(yōu)勢,與地方水文局、區(qū)縣河務局等單位開展交流學習,由流域水文逐步向社會水文轉型!思路一變天地寬,站上先后承接了小清河水質水量監(jiān)測項目、東平湖蓄滯洪區(qū)防洪工程防汛信息化項目等工作,不斷為地方提供優(yōu)質服務,擦亮了“山東黃河水文”品牌。同時,不斷“迎進來”,幫助社會各界重新認識這樣一座古老與現(xiàn)代并存的水文站和這群年輕可愛、朝氣蓬勃的水文人。有參觀者表示,以前要么根本不知道黃河水文是干什么的,要么對他們的印象停留在“遮云蔽日的巨浪中,吊箱上的水文職工撐著一根巨大的長棍,像孫悟空一樣,和洪水搏斗”。誰知道現(xiàn)在技術發(fā)展那么快,吊箱已經不用上人,現(xiàn)在的水文職工已成為高科技加身的黃河防汛“吹哨人”。

  “站上大門常打開,開放懷抱等你。參觀過就有了了解,你會愛上這里!”濼口水文站的“水文開放日”正漸漸常態(tài)化、規(guī)范化。2020年9月18日,黃河水文公眾開放日同步在蘭州、花園口、濼口水文站舉辦,黃河系統(tǒng)更多的水文站正以舒展的姿態(tài),對外開放。

  開門迎客的同時,已過百歲的濼口水文站,更加努力地挖掘著自身歷史與文化。

  “現(xiàn)在的水文人越來越年輕,總要給他們留下些什么!比f鵬帶著職工走訪耄耋之年的老水文人,聊他們的崢嶸歲月和工作經歷。“但是很可惜,在世的退休老職工只能回憶到1976年,像1958年7月的大洪水歷史,已經沒幾人能講述了。站上也會收集一些老物件,有的甚至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比f鵬就帶著照片走訪老職工、老專家,一點一點仔細請教。“下一步,我們將給這些古物在水文站找個合適的地方安家,進一步充實站內水文展品收藏。”

  文化傳承的路上從來不乏戰(zhàn)友和同路人。海河百年水文站——楊柳青水文站副站長屈海晨在收集站上文化資料的時候,偶然在臺灣的一本資料上發(fā)現(xiàn)了濼口水文站第一任站長章錫綬的履歷信息,就興奮地給萬鵬發(fā)來了電子副本,隨后還寄來一大箱的舊書和雜志,都是民國或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與濼口水文站有關的水文文獻,還整理出一張《濼口水文站歷任站長編寫文章》的表格,萬鵬在感動之余又有了更多的使命感。

  當挖掘與開放碰撞出驚艷的火花,古老與現(xiàn)代逐漸彌合,傳承與發(fā)展的邊界也漸漸模糊。滄桑且巨變的黃河,蹣跚且堅定的治黃先賢,用智慧探索凝結出一種叫“文化”的力量,指引著更多黃河人,不忘往昔旅途,直面未知挑戰(zhàn)。

(三)

  如果說黃河文化是一條大河,跨越時代、奔騰不息;治黃文化便是大河的支流,九曲回蕩、一往無前;那么,一代又一代黃河人在黃河治理保護的偉大征程中凝聚而成的行業(yè)文化,就如同層層匍匐在堤根堤坡的青灰根石,用團結、務實、開拓、拼搏和奉獻,凝望大河東流,守護歲歲安瀾;而治黃勞動模范,無疑是將這種行業(yè)文化凝練提升為行業(yè)精神并淋漓盡致展現(xiàn)的人。

  5年的黃河工會生產保障處工作經歷,令青年職工李金鵬近距離接觸了大量勞模。2019年,在黃委勞模事跡巡講會上,李金鵬初次結識黃河勘測規(guī)劃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地質工程院副總工程師牛書安。在講臺上,牛書安娓娓講述著自己的工作經歷——曾經在一次野外勘察時迷了路,在懸崖峭壁邊走了一夜,斷水斷糧之時終于脫險,與搜山營救的同志抱頭痛哭;常年的野外作業(yè),使他錯過了與父親的最后一面,父親安葬的夜晚,他獨坐帳中,回想父親的音容笑貌,熱淚長流……李金鵬和全場聽眾一起,感動得淚水盈盈。后來,在全河勞模先進事跡巡講的旅途中,李金鵬與牛書安有了更多的交流。“他說這么多年來,一直對自己有幾個要求:一是要守時,絕不能因為遲到耽誤工作。二是不管做什么工作,都要盡全力做到最好。三是要有政治覺悟,即使工作條件再苦,也要堅持到最后!

  李金鵬在這個崗位干了5年,就被整整感動了5年。全國少年兒童校外教育先進工作者陳昌明出身湖南貧寒家庭,可她參加工作之后,累計捐款20余萬元資助了46名失學兒童,為15所中小學校購買了10余萬元圖書和報刊,并自費在單位家屬院開設了兩個報欄和一個少兒閱覽室!2018年春節(jié),我和同事去慰問,誰知到她家一看,一套20世紀八九十年代40多平方米的單元房,只有沙發(fā)和茶幾等簡單陳設,特別樸素,角落里堆滿了榮譽證書和更換下來的報紙。”愛心是一種本能和慣性,與錢和榮譽無關。感動之至的李金鵬當即向陳昌明提出合影留念。

  在安寧渡水文站站長張真先被評為黃委勞模之前,李金鵬就與他結識了——2016年黃委機關的一期道德講堂上,李金鵬是聽眾,張真先是主講嘉賓。張真先1991年參加工作,一直在安寧渡水文站,一間房、一張床板,一待就是26年,多少個春節(jié)都是在站上度過的。提起對家庭的虧欠、在孩子成長中的缺席,張真先無奈又充滿愧疚。他腿部有殘疾,左腿膝蓋以下裝有假肢,但他從來沒有被身體上的殘缺壓倒過。生活中,張真先總那么樂觀自信、積極陽光,對待工作也始終嚴謹細致、一絲不茍,黃河水文精神在默默無聞中迸發(fā)無限力量。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表達尊重勞動、關心勞動者的理念,強調讓勞模精神、勞動精神、工匠精神深入人心。獲得勞模榮譽稱號時給予一次性獎勵、參加學習休養(yǎng),退休后享受勞模專項津貼、生日祝賀和因病住院探望……近年來,黃河工會對勞模的管理工作日益規(guī)范,勞模享受的待遇也在逐漸提升!疤岣叽觯撤N程度上也能激勵更多人爭當勞模,把行業(yè)精神傳承、發(fā)揚下去!

  不僅如此,圍繞弘揚勞模精神,聚焦行業(yè)文化傳承,近年來,黃河工會每年在“五一”國際勞動節(jié)到來之際,總要在黃河網、《黃河報》開辟專欄,集中宣傳先進模范,2019年,還組織部分勞模代表在全河進行巡回宣講。2020年,黃河工會與黃委宣傳中心聯(lián)合在黃河報、網、微共同推出“牢記囑托?治黃先模譜”勞模事跡宣傳活動。同時,努力打造各具特色的班組勞模文化,要求各單位在班組的宣傳欄、燈架、辦公區(qū)或職工書屋等醒目位置,打造展示勞模先進事跡的窗口!坝刑帱S河人不懈奮斗的故事,希望經過我們的推動,讓更多人知道并學習追隨!

  這種追隨更體現(xiàn)在“獻了青春獻子孫”的“家學”傳承——一家兩代、三代、四代甚至五代人奮戰(zhàn)在黃河治理保護第一線的比比皆是。對黃河兒女來說,“母親河”不是抽象的、書本上的概念,而是具體的、實實在在的紐帶;母親河不僅串起了中華五千年的文化歷史,也串起了小家?guī)状说臒o盡奮斗與無上榮光。

  明珠集團青年職工汪昭煜就是其中一員。

  汪昭煜的姥爺王振州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投身治黃工作,曾在花園口水文站工作的他對迎戰(zhàn)“58?7”大洪水的往事歷歷在目?萍忌胁话l(fā)達的年月,獲得水文數(shù)據(jù)全靠人工測量。那一次,花園口水文站流量達到22300立方米每秒。為了獲取準確的洪水數(shù)據(jù),王振州和同事駕駛小木船在巨浪滔天的洪水中搶測著數(shù)據(jù)。小小的測船就像浪濤手里的玩具,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但就這樣,水文職工依然沉著冷靜,準確采集了各項水流、泥沙數(shù)據(jù),為上級防汛決策提供了支撐!澳慌旅?”心驚肉跳的汪昭煜也曾不解地問,王振州淡然地笑了笑:“當然怕,但我更怕測量數(shù)據(jù)不準確,耽誤了防汛大事。 

  王振州退休后,治黃的接力棒傳到了汪昭煜的舅舅王海龍手中。王海龍曾在濟源境內的黃河八里胡同水文站工作過,這個站曾因條件最為艱苦而聞名。沒有交通工具,上下班只能蹚河爬山走羊腸小道,向上級報告水文數(shù)據(jù),全部仰仗一個小小的電臺。于是,站上職工像守護自己的孩子一樣守護著電臺。1981年的一天,王海龍和同事去洛陽取修理好的電臺。去的路上一切暢通無阻,可是天有不測風云,回來的路上,雨水不期而至。天色暗了下來,水位也漲了起來,王海龍和同事雙手高舉起電臺,在齊腰深的水里一點點走著、挪著,終于安全地把電臺帶回站上,及時向上級部門報告了水情信息。

  年輕的汪昭煜已無法想象當年的場景,卻無時無刻不感受到那種精神——那種黃河人特有的堅定頑強和對母親河的無盡眷戀,也正是這種精神支撐著黃河的歲歲安瀾、黃河文明的永續(xù)流傳。

  汪昭煜曾留法10年,給同學、朋友介紹起家鄉(xiāng)鄭州,大家一臉迷茫,但是只要一說黃河,大家都紛紛點贊,表示久聞其名。作為一個“黃三代”,黃河帶給了異鄉(xiāng)的汪昭煜強烈的身份認同和文化歸屬感。留學歸來,汪昭煜也成為一名黃河人,也在用自己的努力,向世界講述黃河故事。

  2019年10月22日,黃委舉辦河流與生態(tài)保護國際研討會,精通法語的汪昭煜有幸成為其中的工作人員,協(xié)助完成了會場21位法國代表的接待、簽到、參會及會場協(xié)調等工作。會上,法國羅訥河國家公司主席兼“大河的未來倡議”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Elisabeth Ayrault表示,習近平主席最近的重要講話對于黃河流域的生態(tài)保護和高質量發(fā)展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黃河也為世界人民提供了解決河流問題的中國方案。汪昭煜從參會代表眼中看到了他們對黃河治理保護的興趣,于是,在聊天中,建議代表有機會一定要去黃河邊走走看看,“切身感受下中國人民的母親河”,去黃河博物館了解下黃河的前世今生,黃河的形象才會在心中更加飽滿。

  有位參會的法國女士感慨,能在會場與黃委工作人員用法語交談,真的是一件美妙的事情。會后,汪昭煜參與了法國《十字架報》記者Marine Lamoureux關于黃河治理保護文章的翻譯和校對工作。她感到很驕傲,不僅因為文章中世界對黃河治理成就的欽佩,對黃河流域生態(tài)保護和高質量發(fā)展重大國家戰(zhàn)略的高度評價,也因為自己能為黃河進一步走向世界、讓世界進一步了解黃河貢獻小小的力量。

  巴顏喀拉山的雪水,經歷高山峽谷、蜿蜒盤旋后注定會聚成洪流,奔向廣闊無垠的蔚藍。在物換星移的歲月中,母親河的波濤終將從遠古流向未來;在彼此守望的山河里,偉大的黃河文明以更加開放包容之態(tài),擁抱世界。

  千山萬水,不辭辛勞;千言萬語,只為傳承。

  來源:中國水利網站 2020年9月30日

郭旭帆
責任編輯:李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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